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群书治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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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2-4-23 09:22:31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全文一共万余字,由于是魏征等人编辑过的治要,应该不是全文,可通过其他途径找到了文渊阁的四库全书子部版本,再对照了一下,发现有些出入,《治要》版本与《四库》版本的编排体系有较大不同,《四库》版本进行了细致分类,每一部分都有主题,一共是23个主题,而《治要》版本则没有细分,但重新进行了整理,也看破成一体,而且从内容上,《治要》版本内容更为丰富,《四库》版则多有缺失。后来联想到《群书治要》是后来从日本回归的,时间是在《四库》编纂完成后,所以《治要》保留下来的应该是更完整的。


傅玄,字休奕,北地泥阳(今甘肃宁县)人,生于汉献帝建安二十二年(217)卒于晋武帝咸宁四年(278),是魏晋之际著名的政论家、思想家和文学家。


在《傅子》中,他从治国、治体、举贤、刑罚、礼制、赋役、爵士禄、安民等各个方面进行富有见地的阐述,文辞流畅、逻辑严谨、旁征博引,富有真知灼见,即使今天对我们解决时下的一些社会矛盾、社会管理都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。故少年把全文整理出来,与网友共赏。





(一)


治国有二柄,一曰赏,一曰罚。赏者,政之大德也,罚者政之在威也。人之所以畏天地者,以其能生而杀之也。为政审持二柄,能使一不妄,则威德与天地并矣。


信顺者,天地之正道也;诈逆者,天地之邪路也。民之所好莫甚于生,所恶莫甚于死。善治民者,闻其正道,因所好 而赏之,则民乐其德也。塞其邪恶,因所恶而罚之,则民畏其威矣。善赏者,赏一善而天下之善皆动;善罚者,罚一恶而天下之恶皆惧者何,赏公而罚不贰也。有善,虽疏贱必赏;有恶,虽贵近必诛,可不畏公而不贰乎?若赏一无功,则天下饰诈矣;罚一无罪,则天下怀疑矣。是以明德慎赏而不肯轻之,明德慎罚而不忍之。夫威德者,相须而济者也。帮独任威刑而德惠,则民不乐生;独任德惠而无威刑,则民不畏死。民不乐生,不可得而教也;民不畏死,不可得而制也。有国立政,有使其民可得可制者,其唯威德足以相济者乎。


(二)


贤者,圣人所与共治天下者也,故先王以举贤为急。举贤之本,无大于正身而壹其德,身不正,听不壹,则贤者不至,虽至不为之用矣。古人明君,简天下之良材,举天下之贤人,岂家至而户闭之乎?开至公之路,秉至公之心,执大象而致之,亦云诚而已矣。夫任诚,天地可感,而况于人乎?傅说, 岩下之筑夫也,而高宗引而相之。吕尚,屠钓之贱老也,文武崇而宗之;陈平,项氏之亡臣也,高祖以为腹心。四君不以小疵而忘大德,三臣不以疏贱而自疑。其建帝王之业,不亦宜乎?文王内举周公旦,天下不以为私其子;外举太公望,天下称其公。周公诛弟而典刑立,恒公任仇而齐国治,苟其无私。他人之与骨肉,其于诛赏岂二法哉。唯到公方可以举贤也。夏禹有言,知人则哲;惟帝其难之,因斯以谈,君莫贤于高祖,臣莫奇于韩信。高祖在巴汉,困矣;韩信去楚而亡,穷矣。夫以高祖之明,困而思士,信之奇材,穷而愿进,其相遭也,宜万里响应,不以景而取矣。然韩信归汉历时不见知,非徒不见知而己,又将案法面诛之。向不遇腾公,则身不免于戮死;不见萧何则终不离于亡命。幸而得存,固水滨之饿夫,市中之怯子,又安得市人可驱,而立乎天下之功也哉!萧何一言而不世之交合,定倾之功立,岂萧何知人之明。绝于高祖,而韩信进求之意,曲于萧何乎?尊卑之势异,而高下之处殊也。高祖势尊而处高,故思进者难,萧何势卑而处下,故自纳者易。然则居尊高之位者,其接人之道固难。而在卑下之地者,其相知之道固易矣。


(三)


昔人知居上取士之难,故虚心而下听,知在下相接易,故因人而致人。舜之举咎陶难,举咎陶而致天下之士易;汤举伊尹难,得伊尹而致天下听易。故举一人而听之者,王道也;举二人而听之者,霸道也;举三人而听之者,仅存之道理也。听一人何以王也?任明而致信也。听二人何以霸也?任述而设疑也;听三人何以仅存也?从二求一也。明主任人之道专,致人之道博,任人道专,故邪不得间;致人之道博,故天无所壅(yong)。任人之道不专,则谗说起而异心生;致人之道不博,则殊途塞而良材屈。使舜未得咎陶,汤未得伊尹。而不求贤,则上下不交而大业废也。既得咎陶,又得伊尹,而又人人自用,是代大匠斫也。群臣易位,劳神之道也。今之人或抵掌而言,称古多贤,患世无人,退不自三省,而坐诬一世,岂不甚哉!夫圣人者,不世而出者也;贤能之士,何世无之?何以知其然?舜兴而五臣显,武王兴而九贤进。齐恒之霸,管仲为之谋;秦孝之强,商君佐之以法。欲王则王佐至,欲霸则霸臣出。欲富国强兵,则富国强后之人往,求无不 得,唱无不和,是以天下不乏贤也,欲求与不求耳,何愁天下之无人乎!


(四)


夫裁径尺之帛,刊方寸之木,不任左右,只求良工者,裁帛刊木非左右之所能故也。径尺之帛、方寸之木,薄物也,非良工不能裁之,况帝王之佐。经国之任,可不审择其人乎?故构大厦者,先择匠,然后简材;治国家者,先择佐,然后定民。大匠构屋,必择大材为栋梁,小材为榱橑,苟有所中,尺寸之木无弃也。非独屋有栋梁,国家亦然,大德为宰相,此为国家之栋梁也。审其栋梁,则经国之本立矣,则庶官无旷,而天工时叙矣。


(五)


天下之害,莫甚于女饰,上之人不节其耳目之欲,殚生民之巧,以极天下之变。一首之饰,盈千金之价;婢妾之服,兼天下之珍。纵欲者无穷,用力者有尽,用有尽之力,逞无穷之欲,此汉灵之所以失其民也。上欲无节,众下肆情,淫奢并兴,而百姓受其殃武毒矣。尝见汉末一笔之柙,雕以黄金,饰以和璧,缀于随珠,发以 羽,此笔非文犀之植,必象齿之管,丰狐之柱,秋兔之翰,用之必被朱绣之衣,践雕玉之履,由是推之,其极靡不至矣。然色卿大夫刻石为碑,镌石为虎,碑虎崇伪,陈于三衢,妨功丧德,异端并起,众邪之所正若此,岂不哀哉!夫以国立功之道有二,一曰息欲,二曰明制,欲息明志,而天下定矣。


(六)


夫商贾者,所以伸盈虚而获天地之利,通有无而壹四海之财,其人可甚贱,面其业不或废。盖众利之所充,而积伪之所生,不可不审察也。古者,民朴而化淳,上少欲而天下少伪,衣足以暖身,食足以充口,器足以给用,居中足以避风雨,养以大道,而民乐其生。敦以大质,而下无逸心。日中为市,而民交于而退,各得其所,盖化淳也。暨周世殷盛,承释极文,而重为之防,国有定制。下供常事,役赋有恒,而业不废。君臣相与一体,上下譬之形影,官恕民忠,而恩侔父子,上不微非常之物,下不供非常之求。君不索无形之宝,民不粥无用之货,自奉以侯至于皂隶仆妾,尊卑殊礼,贵贱异等,万机运于上,百事动以下,而六合晏如者,分数定也。夫神农正其纲,先之以无欲,而咸安其道。周宗其目,壹之以中典,而民不越法。及秦乱四民而废常贱,竞逐末利而弃本业,苟合一切之风起矣。于是士树奸以朝,贾穷伪于市,臣挟邪以内其君,子怀利以诈其父,一人唱欲而亿兆和,上逞无厌之欲,下充无极之求,都有专市之贾,邑有倾世之商,商贾富于公室,家夫伏于陇亩,而坠沟壑。上愈增无常之好以微下,下穷死而不知所归,哀夫!


(七)


且末流滥益而本源竭,纤靡盈市而谷帛罄,其势然也。古言非典义,学士不以经心,事非田桑,农夫不以乱业,器非用时,工人不以措手。物非世资,商贾不以适市,士思其训,农思其务,工思其用,贾思其常,是以上用足而下不匮,故壹野不如壹市,壹市不职壹朝,一用不如上息欲,上息欲而下反真矣。不息欲以上,而欲以下之安静,此犹纵火焚林而索原野之不周三瘁,难矣。故明君止欲而宽下,急商而缓农,贵本而贱末,朝无弊贤之臣,市无专利之贾,国无擅山泽之民。一臣弊贤,则上下之道壅;商贾专利,则四方之资困;民擅山泽,则兼并之路开;兼并之路开,而上以无常役下,赋一物非民所生而求于商贾,则民财暴贱,民财暴贱而非常暴贵,非常暴贵而本竭而末盈,末盈本竭而国富民安,未之有矣。


(八)


昔日,圣人之崇仁也,将以兴天下之利也。利或不兴,须仁以济。天下有不得其所,若己推而委之以沟壑,然夫仁者盖推己以及人也。故己不欲,无施于人。推己所欲以及天下,推己孝心以及天下,则天下之为人子者,则不失其事亲之道矣。推己心有乐于妻子及天下,则天下之为人父者不失其室家之欢矣。推己之不忍于饥寒及天下之心,含生无冻馁之忧矣。此三者,非难见之理,非难行之事,唯不内推其心于恕乎人,未之思耳,夫何远之有哉。古人之仁,推所好以训天下,而民莫不尚德;推所恶以诫天下,而民莫不知耻。孔子曰:仁达乎哉,我欲仁,斯仁至矣,此之谓也。若子方惠及于老马,西巴不忍而放鹿,皆仁之端也,推而广之,可以及乎远矣。


(九)


盖天地至信而四时不悖,日月著信而昏明有常,王者体信而万国以安,诸侯秉信而境内以和,君子履信而阙身以立。古之圣君佐,将化世美俗,去信须臾,而能安上治民者,未之有也。夫象天则地,履信思顺,以壹天下,此王者之信也。据法持正,行以不贰,此诸侯之信也。言出乎口,结乎心,守以不移,以立其身,此君子之信也。讲修修义,而人道定矣。若君不信以御臣,臣不信以奉君,父不以信教子,子不信以事父,夫不信以遇妇,妇不信以承夫,则君臣相疑于朝,父子相疑于家,夫妻相疑于定矣。小大混然而怀奸心,上下纷然而竞相欺,人伦于是亡矣。


夫信由上而结者也,故君以信训其臣,则臣以信事其君。父以信诲其子,则子以信孝其父;夫以信先其妇,则妇以信顺其夫。上秉常以化下,下服常而应上,其未化者,百未有一也。夫为人上,竭至诚,开信以待下,则怀信者欢然而业进,不信者赧然而回意矣。老子不云乎,信不足也,有不信也。故以信待人,不信思信,不信待人,斯信不信,况本无信者乎。先王欲下之信也,故示之以款诚而民莫欺其上,申之以礼教而民笃于义也,夫以上接下而以不信随之,是亦日夜见灾也。周幽以诡烽灭国,齐襄以瓜时致杀,非其显乎。故祸莫大于无信,无信则不知所亲,不知所亲,则左右书己之所疑,况天下乎。信者亦疑,不信亦疑,则忠诚者丧心而结舌,怀奸者饰邪以自纳,此无信之祸也。


(十)


傅子曰,能以礼教兴天下者,其知大本之所立乎。夫大本者,与天地并存,与人道俱设,虽蔽天地,不可以质文损益变也。大本有三,一曰君臣以立邦国,二曰父子以定家室,三曰夫妇以别内外。三本者立,则天下正,三本不立,则天下不可得而正,则有国有家者亟亡,而立人之道废也。礼之大本,存乎三者,可不谓之近乎。用之而蔽天地,可不谓之远乎,由近以知远,推己以况人,此礼之情也。


商君始残礼乐,至乎始皇,遂灭其制,贼九族、破五教,独任其威刑酷暴之政。内去礼义之教,外无列国之辅,日纵粲纣之淫乐,君臣竞留意于刑书,虽荷戟百万,石城造天,威凌沧海,胡越不动,身死未收。奸谋内发,而太子之死于外矣。胡亥不觉,二年而灭。曾无尽忠效节之臣以救其难,岂非敬义不立,各爱先亡之祸也哉。礼义者,先王之藩卫也,秦废礼义,是去其藩卫也。夫齐不訾之实,独宿于野,其为危败,甚于累卵,方之于秦,犹有泰山之安。易曰:上慢下暴,盗思伐之,其秦之谓与。


(十一)


立善防恶谓之礼,禁非立是谓之法,法者所以正不法也。明书禁令曰法,诛杀立刑威曰刑。治世之民,从善者多,上立德而下服其化,故先礼而后刑也。乱世之民,从善者少,上不能以德化之,故先刑而后礼也。周书曰,小乃不可不杀,乃有大罪,非终,乃为眚灾。然则心恶者,虽小必诛,意善过误,虽大必赦,此先所以立刑法之本也。礼法殊途而同归,赏刑 用而相济矣。是故圣帝明王,惟刑之恤,惟敬五刑以成三德。若乃暴君昏主,刑残法酷,作五虐之刑,设炮烙之辟,而天下之民无所措其手足矣,故圣人伤之,乃建三典,殊其轻重,以定厥中,司寇行刑。君为之不举乐,哀矜之心至也。八辟议其故而宥之,仁爱之情笃矣。


柔愿之主,闻先王有哀矜仁爱,议狱缓死,则妄轻其刑而赦元恶,刑妄轻则威政坠而法易犯,元恶赦则奸人兴而善人困。刚猛之主,闻先王以五刑纠万民,尧诛四刑而天下服也,于是峻法酷刑以侮天下。罪连三族,戮及善人,无辜死者而过半矣。下民怨则思叛,诸侯乘共弊而起,万乘之主,死于人手,失其道也。齐秦之君所以威刑天下,而或不能自保其身,何也?法峻而教不设也。末儒见峻法则思乱,而去法而纯仁,偏法见弱法之失败,此法可以世轻世重而恒失其中也。


爵禄者,国柄之本,而富贵之所由,不可以不重也。然爵非德则不授,禄非功不与,二教既立,则良士不敢以贱德受贵爵,劳臣不敢以微功受生禄,况无德无功而敢虚干爵禄之制乎。然则先王之用爵禄,不可谓轻矣。夫爵者位之级,而禄者官之实也。级有等而称其位,实则利而周其官,此立爵禄之分也。爵禄之分定,必明选其人而重用之,德贵功多者受重禄大位,厚禄尊官。德浅功寡者,受轻爵小位,薄禄卑官。厚足以衔宗赏,薄足以代其耕,居官奉职者坐而食于人,既食于人,不敢以私利经心。既受禄于官,而或营私利,则公法绳之以上,而显议废之以下,是以仁让以教存。廉耻之化行,贪鄙之路塞,嗜欲之情灭,百官各敬其职,大臣论道于朝,仅得日兴,而私利日废矣。 明君必顺善制而后致治,非善制而能独治也,必须良佐有以行之也。


故治其民而不省其事,则事繁而职乱,知省其职则不知节其吏,厚其禄也,则天下力既竭而上犹未供。薄其禄也,则吏竞背公义,营私利,此教之必废而不行也。凡欲为治者,无不欲其吏之清也,不知所以致清而求其清,此则犹猾其源而望其流之洁也。知所以至清,则难取盗跖,不敢为非。不知所以致清,则虽举夷、叔,必犯其制矣。夫授夷、叔以事而薄其禄,近不足以济其身,远不足以及其室家,父母饿于前,妻子馁于后,不营则骨肉之道亏,营之则奉公之制犯。骨肉之道亏,则怨毒之心生,则仁义之礼衰矣。使夷、叔有父母存无以致养,必不采薇于首阳,顾公制而死守矣。由此言之,吏禄不重,则夷叔必犯矣。夫弃家门而委身于公朝,荣不足以庇宗人,禄不足以济家室,骨肉怨于内,交党离于外,仁孝之道亏,名誉之利损,能守志而不移者,鲜矣。主不详察,闻其怨兴于内,而交离于外,薄其名,必时黜其身矣。家困而身黜,不移之士,不怨私其门之怨,不惮远近之谪,死而后已,不改其行,上不见信于君,下不见明于俗,遂委死沟壑而莫使能知也,岂不悲夫!天下之为清之若此,则改行而从俗矣,清者化而为浊,善者变而陷其非,若此而能以致治者,未之闻也。


(十二)


昔先王之兴赋役,所以安上济下,尽利用之宜,是故随时质文,不过其节,计民丰约而平均之,使力足以供事,财足以周用,乃立壹定制为之常典,甸都有常分,诸侯有常职焉。万国致其用,器用殊其物,上不兴非常之赋,下不进非常之贡,上下同心,以奉常教。民虽输力致财,而莫怨其上者,所务公而制有常也。战国之际,弃德任威,竞相吞代,而天下之民困矣。秦并海内,遂不先王之制,行其暴政,内造阿房之宫,继以骊山之役,外筑长城之限,重以百越之戍,赋过大半,倾天下之财,不足以盈欲;役尽闾左,竭天下之力,不足于周其事。于是蓄怨积愤,同声而起,陈胜、项粱之畴,奋剑大呼,而天下之民响应而从之。骊山之其未闭,而敌国已收其图籍矣。昔者,东野毕御其马之力,而颜回之其必败,况御天下而可尽人之力也哉。夫用人之力,岁不过三日者,谓治平无事之世,故周之典制载焉。、


(十三)


若黄帝之时,外有赤帝、蚩尤之难,内设舟车卫甲之备,六兴大役,再行天诛,居无安处,即天下之民,也不得不劳也。劳而不怨,用之至平也。禹凿龙门,辟伊阙,筑九山,涤百川,过门不入,薄饮食,卑宫室,以率先天下,天下乐尽其力而不敢辞劳者,俭而有节,所趣公也。故世有事则役繁而赋重,世无事则役简而赋轻,役赋简轻,则奉上之礼宜崇,国家之制宜备,此周公所以定六典也。役繁赋重,则上宜损制以恤其下,事宜从简以致其用,此黄帝、夏禹之所以成其功也。后之为政,思黄帝之至平,夏禹之积俭,周制之常有。随时益损,而息耗之,庶几虽劳而不怨矣。


(十四)


虎至猛也,可畏而服;鹿至粗也,可教而使;木至劲也,可柔而屈;石至坚也,可消而用;况人含五常之性,有善可因,有恶可改者乎。人之所重,莫重乎身,贵教之道理行。士有伏节成义,死而不顾者矣。此先王因善教义,因义而立礼者也。因善教义,故义成而教行;因义立礼,故礼设而义通。若夫商、韩、孙、吴,知人性之贪而乐进,而不知兼济其善,于是束之以法,要之以功,使下唯力是恃,惟争是务,恃力务争,至有探汤赴火而忘其身者,好利之心独用也。人怀好利之心,则善端没矣。中国所以常制四夷者,礼义之教行也,失其所以教,则同乎夷狄矣,其所以同,同乎禽兽矣。不唯同乎禽兽,乱将甚矣。何者,禽兽保其性然者也。人以智役力者也,智向力而无教节,是智巧日用,而相残无极也。相残无极,乱熟大焉。不济其善,而唯力是恃,其不大乱几稀矣。人之性,避害从利,故利出于礼让。即修礼让,利出于力争,则任力争。修礼让则上安下顺面里氏侵夺,任力争则父子几乎相危,而况于悠悠者乎。


(十六)


上好德则下自修行,上好言则下饰辩,修行则仁义兴焉,饰辩则大伪起焉,此必然之征也。德者,难成而难见者也;言者易撰而易悦者也。先王知言之易而悦之者众,故不尚矣。不尊贤尚德,举善以教,而以一言之悦而取人,则天下弃德饰辩要其上者不堪矣。何者,德难为而言易饰也。夫贪荣重利,常人之性也,上之所好,荣利存焉。故上好之,下必趣之,趣之不已,虽死不避也。先王知人有好善尚德性,而双贪荣而重利,故贵其所尚,而抑其所贪。贵其所尚,则礼义兴,抑其所贪,则廉耻存。夫荣利者,可抑而不可观绝对也,故明为显名高位丰禄厚赏,此先王立教之大体也。夫德修之难,不积其实,不成其名,夫方撰之易,合所悦而大用,修之不久,所悦无常,故君子不贵也。


(十七)


立德之本,莫乎于正心,心正而后身正,身正而后左右正,左右正而后朝庭廷正,朝廷正而后国家正,国家正而后天下正。故天下不正,修之国家,国家不正;修之朝廷,朝廷不正;修之左右,左右不正修之身,身不正修之心,所修弥近,而所济弥远。禹汤罪己,其兴也勃焉,正心之谓也。心者,神明之主,万理之统,动而不失正,天地可感,而况于人乎!况于万物乎!夫有正心必有正德,以正德临民,犹树表望影,不令而行。大雅云,仪形文王,万邦作孚,此之谓也。有邪心必有枉行,以枉行临民,犹树曲表而望其影之直,若乃身坐廊庙之内,意驰云梦之野,临朝宰事,情系曲房之娱,心与体离,情与志乖,形神且不相保,熟左右之能正乎哉。忠正仁理存乎心,则万品不失其伦矣。礼度仪法存乎体,则远迩内外,咸知所象矣。古之大君子,修身治人先正其心,自得而已矣。苟自失,则无不失矣。无不得者,治天下有余。故否则保身居正,终年不失其和,远则兼善天下,物无不得其所。


无不失者,营妻子不足,故否则是己非人而祸逮乎其身,达则纵情用物而殃及乎天下。昔者,有虞氏弹五弦之琴,面昊下乐其和者,自得也。秦始皇向长城以塞为固,祸机发于左右者,自失也。夫推心以及人,而四海蒙其祐,则文王其人也。不推心以应虑用天下,则左右不可保,亡秦是也。秦之虎君,目于倾城之色,天下男女怨旷而不肯恤也。耳淫亡国之声,天下大小哀怨而不知抚也,意盈四海之外,口穷天下之味,宫室造天而起,万国为之憔悴,犹不足于逞其欲,唯不推心以况人,故视用人如草芥,使用人如用己,恶有不得其性乎。古之达治者,知心为万事主,动而无节则乱,故先正其心,其心正于内,而后动静不妄,以率先天下下,而后天下覆正,而咸保其性也。斯远乎哉,求之心而已矣。


(十八)


夫通天下之志者,莫大乎至公,能行至公者,莫要乎无忌心。唯至公而近者安焉,远者归焉,枉直取正而天下信之。唯无忌心,故进者自尽,而退不怀疑,其道泰然,浸润之谮不敢干也。虞书曰,开四门则天下之人辐辏其庭矣,明四目,则天下之人乐为之视矣;达四听,则天下之人乐为之听矣。沧海之所以能为百谷王者,以其平逆之也。苟有所逆,众流之不至者多矣,则无以成其深矣。夫有公心必有公道,有公道必有公制,丹朱、商均,子也,不肖。尧舜黜之;管叔、蔡叔,弟也,为恶,周公诛之。苟不善,虽子弟不赦,则于天下无所私矣。鲧乱政,舜殛之,禹圣明,举用之。戮其父而杀其子,同于天下无所忌矣。


石厚,子也,石厝诉之,冀缺,仇也,晋侯举之,是之谓公道。夫在人上。天下皆乐为之用,无远无近,苟所怀得达,死命可致也。唯患众流异源,清浊不同,爱恶相攻,而亲疏党别。上之人或有所好,所好之流独进,而所不好之流退矣。通而一者塞者万,则公道废而利道行矣。于是天下之志,塞而不通,欲自纳者,因左右而达,则权移左右,而上势分矣。昧于利者,知趣左右而则必通,必变业以求进矣。昧利者变业而党成,正士守志则日否,则虽见者盈庭,而上之所开实寡,外倦于人而未寡间,此自闭之道也。故先王之道,进贤者受上赏,蔽贤者为上戮,顺礼者进,逆法者诛。设诽谤之木,容狂狷之才,任人而去私,内恕而无忌,是谓之公制也。公道行则天下之志通,公制立则私情之道塞矣。


(十九)


凡有气血气,苟不相顺,皆有争心,隐而难分,微而害深者,莫甚于言矣。君人者,将和众定民而殊其善恶,以通天下之志者也。闻言不可不审也,闻言未审而以定善恶,则是非有错,而饰辩巧言之兴起矣。故听言不如观事,观事不如观行,听言必审其本,观事必校其实,观行必考其迹,参三者而详之,则少失矣。问曰:汉之官制,皆用秦法,秦不二世而灭,汉二十余世而后亡者,何也?答曰:其制则同,用之则异,秦任私而有忌心,法峻而恶闻其失,任私者怨,有忌心则天下疑,法峻则民不顺之,恶闻其失,则过不上闻,此秦之所以不二世而灭也。


汉初入秦,约法三章,论功定赏,先封所憎。约法三章,公而简也;先封所憎,无忌也。虽网漏吞舟,而百姓安之者,能通天下之志,得其略也。世尚宽简,尊儒贵学,政虽有失,能容直臣,简则不苟,宽则众归之。尊儒贵学,则民笃于义。能容直臣,则上之失不害于下,而民之所患上闻矣。自非圣人焉无失,失而能改,则所失少矣。心以为是,故言行由之。其或不是,不自知也。先王患人之不自知其失,面处者尊,天下之命在焉。顺之则生,逆之则死,顺而无节,则谄谀进,逆而畏死,则直道屈。明主患谀者众而无有闻失也,故开敢谏之路,纳逆己之言,苟所言出于忠诚,虽事不尽是,犹欢然受之,所通直言之途,引而致之,非为名也。 以为直言不闻,则己之耳目塞,耳目塞于内,谀者顺之以外,此三季所以至亡而不自知也。周昌比高祖于桀纣,而高祖托以爱子,周亚夫申军令,而太宗为之不驱。朱云折槛,辛庆忌叩头流血,斯乃宽简之风,汉所以历年四百也。


(二十)


天下之神速 ,莫大于无欲,天下之祸,莫大于不自足。无欲则无求,无求者,所以成其俭也。不知足,则物莫能盈其欲矣,莫能盈其欲,则虽有天下,所求无已,所欲无极矣。海内之物无益,万民之力有尽,纵无已之求,以灭不益之物,逞无极之欲,而役有尽之力,此殷士所以倒戈于牧野,秦民所以不期而同叛,曲论之好,奢而不足矣,岂非天下之大祸耶。


(二十一)


民富则安,贫则危。明主之治也,分其业而壹其事,业分则不相乱,壹事则各尽其力,而不不乱,不乱则安矣。重亲民之吏而不数迁,重则乐其职,不数迁则志不流于他官,乐其职而志不流于他官,则尽心恤其下,尽心以恤其下,则民必安矣。附法以宽民者赏,克法以要名者诛。宽民者赏,则法不亏于下,克民者诛,而名则不乱于上,则民必安矣。量时而田置官,则吏省而民供,吏省则精,精则当才而不遗遗力,民则供顺。供顺则思义而不背上,上爱其下,下乐其上,则民必安矣。笃乡闾之教,则民存知相恤,而亡之相救,存相恤而亡相救,则邻居相恃,怀土而无迁志。邻居相恃,怀土无迁志,则民必安矣。度时宜而立制,量民力以赋役,赋役有常,上无横求,则事事有储,而并兼之隙塞。事有储,并兼之事塞,则民必安矣。图远必验之近,兴事必度之民,知稼穑之艰难,重用其民,如保赤子,则民必安矣。


(二十二)


职业无分,事务不壹,职荒事废,相督不已,若是者民危矣。亲民之吏不重,有资者无劳而数迁,竞营私而害公,饰虚以求进,仕宦如寄,视用其民如路人,若是者民危。以法宽民者不赏,克民为能者必进,下力尽矣,而用之不已,若是者民危。吏多而民不能供,上下不相若乐,若是者民危。乡闾无教,存不相恤,而亡不相救,若是者民危。不度时而立制,不量民而赋役无常,横求相仍,弱穷迫不堪其命,若是民危。视远而忘近,兴事不度于民,不知稼穑之难而转用之,如是者民危。安民而上危,民危而上安者,未之有也。虞书曰,安民则惠,黎民怀之,其为治之要乎。今之刺史,古之牧伯也,今之郡县,古之诸侯也。州总其统,郡举其纲,县理其目,各职守不得相干,治之经也。夫弹枉正邪,纠其不法,击以一以警百者,刺史之职也。比物校成,考定能否,均其劳役,同其得失,有大不可而后举之者,太守之职也。亲民授业,平理百事,猛以威吏,宽以容民者,令长之职也。然则令长者亲民之吏,百姓之命也,国以民为本,亲民之吏,不可以不留意也。


傅子曰,利天下者,天下亦利。害天下者,天下亦害之。利则利,害则害,无有幽深隐微,无不报也。仁人在位,常在天下所归者,无他也,盖善为天下兴利而已。


(二十三)


刘子问政,傅子曰,政在去私,私不去则公道理亡,公道亡,则礼教无所立。礼教无所立,则刑赏不用情,刑赏不用情,而下从之者,未之有也。夫去私者所以立公道也,唯公然后可正天下。傅子曰,为善政者,天下无害也,而于人乎。尧水汤旱,而人无菜色,犹太平也,不亦美乎。晋饥矣懈而为秦越禽,人且害之,况于天乎。


傅子曰,秦始皇之无道,岂不甚哉。视杀人如杀狗彘,狗彘仁人之用犹人节,始皇之杀人,触情而已,其不以道如是。而李斯又深刑峻法,随其指而妄杀人,秦不二世而灭,李斯无遗类。以不道遇人,人必以不道报之。人仇之,天绝之,行无道,未有不亡者也。或曰,汉太宗除肉刑,可谓仁乎?匹夫之仁,非天下之仁也。夫王天下者,大有济者也,非小不忍之谓也。先王之制,杀人者死,故生者惧,伤人者残其体,故终身惩,所刑者寡而济者众,故天下称仁焉。今不忍残人之体而忍杀之,既不类,伤人刑轻,失其所以惩,则易伤人,人易相伤,乱之渐也。犹人不忍人心,故曰匹夫之仁也。


傅子曰,古之贤君,乐闻其过,故直言得至,以补其阙。古之忠臣,不敢隐君之过,故有过者知所以改,其戒不改,以死继之,不亦至直乎。


傅子曰,至哉,季文子之事君也,使恶人不得行其境内,况在其君之侧乎。推公心而行直道,有臣若此,其君稀陷于不义矣。


傅子曰,正道之不行,常佞人乱之也。故桀信其佞臣推役侈, 杀其正臣关龙逢,而夏以亡。纣信其佞臣恶来, 剖其正臣五子比干之心,而殷以亡。曰,惑佞之不可用如此,何惑者之不息也。佞人善养人私欲也,故多私欲者悦之,唯圣人无私欲,贤者能去其私欲也。有见人之私欲,必以正道矫之者,正人之徙也。自察其心,斯知佞正之分也。


(二十四)


或问佞熟为大。傅子曰,行足以服俗,辩足以惑众,言必称乎仁义,隐其恶心,而不可卒见。伺其主欲微合之,得其志,敢以非道陷善人,称之有术,饰之有利,非圣人不能别,此大佞也。其次,心不欲为仁义,言也必称之,行无大可非,动不违乎俗,合主所欲而不敢正也,有害之者,然后陷之。最下佞者,行不顾乎天下,唯求主心,使文巧辞自利而已,显然害善,行之不怍,若四凶,可谓大佞者也。若安昌侯张禹,可谓次佞也。若赵高、石显,最谓最下佞者也。大佞形陷为害深,下佞形露为害浅,形露犹不别之,可谓至暗也已。


治人之谓治,正己谓之正,人不能自治,故设法以一之。身不正,虽有明法,即民或不从,故必正己先之也。然即明法者,所以齐正也,正己得所以率人也。夫法设而民从之者,得所故也。法独设而无主即不行,有主而不一则势分,一则顺,分则争,此自然之理也。


天地至神,不能同道而生万物;圣人至明,不能一检而治百姓,故以异致同者,天地之道也。因物制宜者,圣人之治也,既得其道,虽有诡常之变,相害之物,不伤乎治体矣。水火之性,相灭也,善之用者,陈釜鼎乎其间,曩之煮之,而能两用其尽,不相害也。五味以调,百品以成,天下之物为水火者多矣,若施夫釜鼎乎其间,则何忧乎相害,何患乎不尽其用也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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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无阿弥陀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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